第63章 小孙，这都什么啊？
于俊凤的死，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，在步日边境缉毒支队内部激起层层涟漪，却又迅速被大多数沉默所覆盖。
调查陷入僵局，医院监控、询问当值人员，所有常规手段都查不到人。
那个伪装成医生的杀手如同人间蒸发，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。
孙臻园揉揉眉心，于俊凤死后，赵军给她打电话频率异常高。
电话内容始于日常关怀到案情讨论，最后总被赵军拐到在于俊凤病房的谈话内容。
“小孙，你再仔细回想、回想！
于俊凤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小动作？
比如：手指有没有敲击之类？”
赵军语气听起来有些疲惫，孙臻园却敏锐捕捉到其中潜藏的焦灼与试探。
“赵队，当时你也在场，我后续也写了详细报告。”
孙臻园每次都打太极敷衍过去，不让对方发现端倪。
有一次，赵军在深夜打电话，话题又一次绕回到于俊凤是否用某种隐蔽方式传递信息时，孙臻园半开玩笑、半认真地说。
“赵队，你以前可没这么关心我，三天两头电话嘘寒问暖，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。”
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一下，随即传来赵军略显干涩的笑声。
“我这不是着急吗？案子卡住不动，上上下下都盯着…行了！你早点休息吧！”
自那通电话之后，赵军“关怀”电话少了很多，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，在孙臻园心头挥之不去。
她看着手中边缘有些发毛的纸卷，于俊凤瞒着所有人传递的信息。
她知道不能再等了！
清水关边防检查站屹立在边境线旁，空气中弥漫着柴油、尘土味道。
午休时间，孙臻园溜进技术办公室，张强正在屏幕前，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。
“张强，帮我个忙！”孙臻园拉把椅子坐他旁边，“保密啊！”
“小孙，你说！”
张强存档备份，小小打个哈欠，拿出外卖准备边吃、边听。
孙臻园将那枚纸卷放在张强面前，上面用极细笔触写下一串网址，以及八位数字。
“麻烦你帮我用最安全的方式查一下这个网址！”
“明白！”
张强没多问，拿过一台厚重笔记本电脑，一边操作、一边给孙臻园解释。
“这是物理隔离机。
通过多层跳板代理，IP会显示在…大概会显示在南美某个公共WiFi地址。”
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连串清脆响声，屏幕上黑色命令窗口飞速弹出。
在浏览器上输入网址，屏幕上出现一个极其简洁的界面。
纯黑背景，没有任何图片和装饰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输入框。
“没有用户名注册入口！”
张强看向孙臻园，她点点纸条上那串数字，他迅速输入，敲下回车。
屏幕闪烁一下，网页褪去黑色背景，一个色彩斑驳的论坛界面跳出来。
各种颜色字体、奇怪符号、支离破碎的句子充斥屏幕，滚动速度极快。
“这…这什么玩意儿？”
张强皱紧眉头，努力分辨上面的信息。
“雨天晒被，湿了三床；昨夜东风紧，花落西南方；江上往来人，鲈鱼跳八条…小孙，这都什么啊？”
“我看看！”
孙臻园盯着屏幕，上面留言前后不通，有些生活分享，有些没头没尾的诗词接龙……
论坛氛围诡异而活跃，仿佛一个热闹市集充斥着听不懂的叫卖。
“这是加密论坛吧！”张强搔搔头，“加密方式太原始，反而让人无从下手。
这些约定俗成的黑话，不是技术层面能解决破译的。”
两人对着屏幕半筹莫展，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。
“‘雨天晒被，湿了三床’意思是‘警察管得不严，可以同时三条线路散货’；
‘昨夜东风紧，花落西南方’意思是‘东部边境稽查力度加大，货被缴获送往西南方，有路子可以拿回来。’；
‘江上往来人，鲈鱼跳八条’意思是‘有人在江上窜局，高纯度货品有八盒’……”
孙臻园、张强缩缩脖子，相互对视一眼，谁也没敢回头。
“这是一个毒品交易和信息交流的黑市论坛。你们从哪里搞到的？”
王铁山双臂环抱胸前，孙臻园转头张张嘴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又该怎么说。
遇事不决，先干事儿！
“张强搜索‘碧凤蝶’！”
孙臻园“顶风作案”，怼怼张强，他伸出僵硬双臂，在论坛内置搜索栏输入代号，跳出来数十个带有碧凤蝶标识的帖子。
点开一看，里面详细记录各种运货、散货手段：如何改装货车、如果利用活体藏毒、如何借用“天时地利”…帖子里的黑话经过王铁山在一旁即时“翻译”，变得无比清晰。
于俊凤那庞大而精细的分销网络，通过这些冰冷文字展露出毒／贩狰狞狡猾的一面。
“我们能把这些下载下来吗？”
孙臻园激动拉着张强，有这些东西在，可以帮大家更好定位毒／贩，对“钓鱼”执法有很大帮助。
“不行！”张强遗憾摇头，“孙哥，这种地下论坛的附件和图片很可能携带病毒。
一旦下载，我们伪装IP会暴露，甚至被反向追踪、窃取资料。”
“我们就…就只能这么看着？”
孙臻园垂头丧气，哀怨看着张强。
“录屏！”他起身拿设备，“隔屏录制内容，不直接接触源文件，风险最低。”
“也行！”孙臻园见他摆好设备，“我们再搜搜‘金凤蝶’！”
搜索结果出来带有金凤蝶标识的帖子寥寥无几。
内容更加隐晦，有些帖子点进去，只有一张风景图片，或者一段扭曲的音频片段。
孙臻园和张强同时回头，王铁山垂眼看着他们。
“这会儿想起我了？”
他皱眉看文字信息，一条化学试剂公式；一条点评某部冷门老电影；一条德彪西《月光》片段。
“小孙，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“我觉得金凤蝶应该是三十到四十岁男性！”孙臻园开始犯罪侧写，“他受过良好教育，可能有化学或相关理工科背景。
审美偏冷僻精致，追求仪式感和‘艺术性’，极度自信，控制欲强，行事追求‘完美’，不留痕迹。”
孙臻园指指那条影评和《月光》分享。
“这些细节暴露金凤蝶的心理需求。
他不仅仅在犯罪，而是在‘创作’心中的‘完美的艺术品’。”
这些信息还是太少了！
关于金凤蝶的真实身份、相貌、目前活动区域…依旧一片空白。
“好了！”王铁山拍拍张强肩膀，“录屏工作交给你，务必保证网络安全，完成后将资料加密存档。”
然后他看向孙臻园，目光深邃。
“小孙，你跟我来！”
清水关站长办公室简洁肃穆，墙上挂着边境地图和规章制度。
王铁山在办公桌后坐下，示意孙臻园坐在对面。
“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得到这个网站的吗？”
王铁山没绕弯子，孙臻园吞口唾沫，不知道该说，还是不该说？
她沉默纠结，内心天人交战，办公室回响着挂钟的滴答声，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。
于俊凤在医院离奇死亡，赵军在电话中反复试探…孙臻园心中像压了两块巨石，迫切想找一个可以信任的力量。
“王站长，我可以信任你吗？”
“可以！”
孙臻园猛地抬头，迎上王铁山的目光。
在那双眼睛里，她看到的是责任、担当和不容玷污的忠诚。
她闭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气，再次睁开眼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孙臻园徐徐开口，从于俊凤在病房里看赵军的眼神，到巧妙传递纸卷的经过，再到于俊凤死后赵军频繁电话刺探…她一五一十，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。
她把小纸卷摊开推到王铁山面前，指尖轻颤着收回，握拳放在膝头。
“站长，我没有任何证据！”孙臻园痛苦皱眉，“于俊凤究竟是在暗示我身边有他们的卧底，还是故意挑拨离间？
赵队之前从没给我和梁哥打过电话，为什么在于俊凤死后频繁打，从各个角度切入询问我去医院那天的情况？
站长，这些问题我没有证据，但我也无法忽略心中的怀疑。”
孙臻园说完最后一个字，办公室陷入死寂般沉默。
王铁山靠在椅背上，眉头紧锁，脸色凝重，她的怀疑对象…是支队内部最不愿看到的情况。
他不得不承认，队伍中确实可能存在毒／贩的卧底，高层也曾出现过**。
“嗡嗡！”
桌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屏幕亮起出现两个字—赵军。
王铁山看了孙臻园一眼，他拿起手机接听，同时打开免提。
赵军声音在办公室响起，听似轻松，却又暗藏锋芒。
“老王啊！没打扰你吧？”
“没有！”
“有这么个事儿！
步日这边案子多、压力大，人手实在周转不开。
我想把孙臻园调回支队工作，你看怎么样？”
